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疯帽子x爱丽丝

冷cp小甜饼，质量无保障。XD

1

爱丽丝·金斯利船长从船舱里钻出身子时，时间正是清晨六点。

甲板上的轻风柔和，她伸了个懒腰，睡眼朦胧地环顾四周。海面平静，初升的日色尚显稀薄，晨雾里波光粼粼。

又是新的一天。距离她和母亲独自开展航海贸易已经过去四年。忙碌总是让人忘记时间。每当爱丽丝发觉岁月飞逝，脑海里便浮现出时间先生滑稽的披风。尽管记忆模糊，可只要有一线念想尚存，成长于她而言就不再可惧。

——今天又会完成六件不可能的事情。

就在她打算回到船舱的前一秒，却望见桅杆上悬挂着什么东西。颜色鲜艳，形状小巧。

她眯起眼走近打量，小东西随风晃了晃。

一顶帽子。

帽子的主人会是个可爱的姑娘，爱丽丝没由来地冒出这个念头。

各式各样的帽子总是能引发她熟悉的联想。这大概因为她认识全世界最好的帽匠，有橘红色头发和苍白面容，行踪怪诞，一双巧手却能裁剪出任何顾客想要的样式。

面前是一顶礼帽。白色丝葛，帽带由绸缎裁剪而成，漂亮的淡蓝色，扎有簇新的鲜艳羽毛。线脚是新做的，却好像经历过什么不得了的灾难，皱皱巴巴歪头歪脑地忍受着大块灰尘和褶痕。

一个粗心的姑娘，弄丢了自己的帽子。爱丽丝想。

她忍不住摸出手帕，开始擦拭帽子上的灰尘，替它抚平褶皱，又爱不释手地端详了片刻。

它可真漂亮，连疯帽子看到也会赞叹的。

爱丽丝把这顶女士礼帽安置在了失物招领处，和其他被粗心鬼们遗忘的杂物放在一起。

想想仍然感到不妥，她思忖片刻，一把清空旁侧玻璃柜里昂贵的藏品，转而将帽子放了进去。

玻璃柜里的帽子现在看上去神采奕奕。爱丽丝非常满意。

于是她写了一张告示。

“失物招领：

在桅杆上拾到女士礼帽一顶。请主人速与船长爱丽丝·金斯利小姐联系。”

斟酌再三，她忍不住又加上一句话。

“三天后若无回复，则将归由船长处置。”

2

没有一个人来认领。

爱丽丝不想承认她感到窃喜。每当经过失物招领处时，那顶礼帽总是不知不觉吸引她的目光。

她想起和疯帽子在一起的日子。

爱丽丝喜欢看疯帽子在工作间里忙碌的时候。他总有无穷的怪点子，整个人兴高采烈地埋在乱糟糟的布料里。三月兔曾无情讥笑那间工作室就如同一个让人迷路的杂草堆，可是爱丽丝却认为那些五颜六色的布料异常蓬勃，好像会悄悄呼吸和生长。

她有时候充当疯帽子的助手。对方毫无保留地向她展示所有的秘密收藏，在集市里找到的漂亮绸缎，或是颜色奇怪的羽毛和布匹，送给柴郡猫的礼帽里偷偷藏了一个橘子。

他们交换没人能听懂的笑话和没有答案的谜语。有时候爱丽丝弄错了布料的颜色，疯帽子就会做出不伦不类的搭配，可他一丁点儿也不生气。

他总是高兴地歪头，语气温柔：“这是更好的选择，Alice。”

然而疯帽子从来没有机会为爱丽丝做一顶帽子。

他有太多想法了，不停地从脑海里冒出来，尚且来不及付诸行动就已经被新的想法淹没。他想把所有能想象到最漂亮的帽子都送给爱丽丝，可是他慌慌张张手足无措，一顶也做不完。

“这里太拥挤了。”他沮丧地指了指脑门，看向爱丽丝的眼神有点悲伤。“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爱丽丝微笑。“不用着急。”

可就这样，这么多年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。

现在爱丽丝想，如果疯帽子为她做一顶帽子，大概就是这样的。

白色丝葛，淡蓝绸带，鲜艳羽毛。

她一点儿也不希望有人把它领走。

3

“我很抱歉，Hatter。两个世界的联系太不稳定，这是我所能做的全部了。”

白皇后用尽量温柔的声音说道。她环顾一眼疯帽子乱七八糟的工作间，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毛，翘起的指尖晃了晃。

而面前同样乱七八糟的疯帽子却笑得异常真诚。

“没有关系。Alice会明白的。”

他的语气笃定。

白皇后意义不明地哦了一声。离开前她再次翩翩转过身，顿了半晌，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：“你能确定吗？毕竟那只是一顶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帽子。”

疯帽子的神色依旧骄傲又雀跃。

“那是我做的帽子。”

可是许多的日子过去了，没有任何动静。

疯帽子的茶会仍旧每天照常举行。睡鼠和三月兔疯狂地手舞足蹈。茶水四溅，玻璃杯和白瓷盘四处飞舞，一块草莓芝士啪地撞在白兔先生的耳朵上。

“把怀表塞进栗子蛋糕里！”三月兔尖叫。“快！就要来不及了！”

睡鼠一把抢过白兔先生的怀表。

“错啦！那是巧克力布朗尼，你这个小疯子。”

“蠢货！这当然是栗子酱！”睡鼠一股劲把蛋糕推向三月兔，空中一个瓷杯直冲过来。

“把茶杯倒过来装进奶泡，疯帽子就能见到爱丽丝。”

三月兔一边舔着脸上的蛋糕屑，一边咯咯大笑。

“疯帽子有多疯？他送走了一顶没有署名的帽子。”

“爱丽丝把它扔进了海里！她会这样做的。”

疯帽子没有参与他们的游戏。他低下头若有所思。

每当爱丽丝在身旁的时候他总是没办法为她做一顶帽子。他的想法层出不穷自相矛盾，就像没有被爱丽丝整理过的布料一样，乱七八糟塞满脑海。这些想法拥挤又眩晕，眼前都是漂亮的金色头发在晃动，他只想给爱丽丝一个拥抱，然后再吻吻她的头发。

他的爱丽丝也许忘记他了。

她以前也这样做过，她以为这一切都是一个梦，像一个小傻瓜。

她一点也不明白。

可那是他亲手做的帽子呀。他在集市的角落里找到了白色丝葛，淡蓝色绸缎，和鲜艳羽毛。这些都是意料之外的惊喜，就和他的爱丽丝一样。

疯帽子露出悲伤的神色。

他的爱丽丝还是没有认出它来。

4

金斯利先生给女儿讲过不少故事。

五岁时小爱丽丝弄丢了她最爱的兔子玩偶。她睁大眼睛，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，可金斯利先生微笑看着她。

“兔子它藏起来啦！它有一个小秘密，所以要出门旅行一段时间。”

小爱丽丝立刻被吸引了，她停止抽噎，吃惊地望向父亲。“秘密？它有什么秘密？”

故事里兔子坐轮船去旅行，它遇到了喜欢的兔子姑娘，幸福地生活在了小爱丽丝看不见的地方。

于是小爱丽丝一点也不难过。*

故事和幻想可以躲避现实的悲伤。那里是庇护所，是勇气的来源和爱的归处。

爱丽丝不能永远活在故事里，长大后她明白了这个道理。她学会离开和道别，面对疯帽子热烈的、蓄满悲伤的目光，仍然坚定地回到现实里去。现实里有重要的任务，等待处理的问题和纷杂的事项。

可她想念那个地下世界。

仿佛有哪里出了差错。这些情感并不仅存于她的幻想，而是真实可感又掷地有声，和疯帽子的拥抱一样伸手就能触及。她再次回忆起和疯帽子在一起的时光。他的温柔，他的怪点子和笑话，他永远乱糟糟的才华，他的茶会。

他的帽子。

第三天了。

爱丽丝站在玻璃柜前，取出那顶漂亮的帽子。

日光让她能模糊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，她神差鬼使地戴上了它。

那一刻四周突兀地安静下来，甚至能听见耳朵里血液流动的声音。这么多年踌躇犹豫的思绪仿佛在刹那间变得明晰，爱丽丝瞪大眼睛。

谁又能分清幻想和现实呢？

没有人规定她属于哪一个世界。

5

又是下午茶时间。

睡鼠和三月兔在玩扔飞饼的游戏。白兔先生提前离场了，双胞胎兄弟正打着嗝。

树林里传来“砰”的一声巨响。

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。

疯帽子猛地站起身来。他的眉眼舒展开，五彩斑斓的领结迅速绽放。他跳上餐桌，满不在乎地踩过杯盘和茶点。

睡鼠和三月兔面面相觑。

“是Alice。”疯帽子说。“是Alice回来了。”

他的声音近乎雀跃。

“我就知道。”

fin.

*这里其实是保罗·奥斯特讲过的故事。卡夫卡临终前拟作了一叠信札，来安慰一个失去了玩偶的小姑娘。“人一旦活在故事性中，就可以抵御现实。”